1970年1月1日 星期四

徐賢修教授訪問摘記*


徐賢修教授訪問摘記*

  「尊德性,道問學」是一箇人為學做人應持的態度,尤其對一箇初進物理系像剛墜入「五里霧裏」的學生而言「迷津指渡」的意義更為確切。

  美國伊利諾州理工學院 (IIT) 教授徐賢修先生是一位蜚聲國際的應用數學專家對國內科學教育素極熱心。近幾年每年都在百忙中抽空回國作短期教學,今年復應國家長期發展科學委員會之邀回國,在清華大學暑期研討會主講「The mathematical Foundation of Mechanics of Media(介質力學的數學基礎)台大物理系幾位在清華聽課的同學躬逢其會,共議找一個機會向徐教授請教,並將訪問內容做成摘記發表於「時空」上,使系內同學們得以同受教益,於是在一箇夏日的中午,黃麗珍、王唯工、劉樂凱、邱守桐和筆者五人會齊與徐教授在其住所訪談。

  徐教授的客居住所座落於清華新南院,與教授同住的王九達博士原本笑嘻嘻的招呼著我們,在知道我們是要與徐教授訪談後,忙不迭地進入內房去了,於是我們和徐教授便在輕鬆的氣氛中開始了今天的談話。

  首先,我們重申了來意,並請徐教授對我們現階段讀書的態度和方法,提供一些先進的寶貴經驗,徐教授第一句話是「為學要實」,強調說尤其在初學階段,最忌好高騖遠,「隔空架橋」,「浮沙聚塔」是成不了事的在大學裏首先一定要把初等和中級的一般物理課程細細的唸過,有了適當的基礎,才能去唸需要高深數學,難以想像或超過直覺範圍以外的課程,所以學理論物理、量子力學都是三、四年級以後的事,相對論大可在進研究所後再修,至於今日美國有些著名的大學漸把   Classical Course (古典課程) 自課表中剔除,一上來就講Relativity, Quantum Theory (相對論、量子力學)譬如大家都知道的「Feynman’s Lecture on Physics(費曼物理學講義)幾乎講的就是近代物理這套書是由一個最傑出的物理學家(most brilliant physicist) 的眼光對物理做通盤的描述,期使學生建立物理的整體概念,固是二十世紀的傑作,但他的要求是讓一箇人在二十二歲以前完成訓練,二十四、五歲就是要有創造發明,這就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了,程度好的同學當然不妨試試。徐教授的意思是就台灣目前環境而言,設備人才不足與之配合,不如求一點一滴,腳踏實地的收穫來得篤實些。

  論及當前物理學界的動向,徐教授說:「十幾年前,楊振寧曾跟我說「目前」物理學的兩大問題在核子 (nucleus)與低溫物理 (low temperature physics) 的探究上,到今天這種情況大致不變,物理學家,大都致力於固態高能與低溫物理 (solid state, high energy and low temperature physics) 方面

  按著徐教授跟我們談到了今天訪問的主題之一 「如何使科學在中國生根」上徐教授說:「要科學在中國生根,基本上並沒有什麼問題,1919年羅素   (Bertrand Russell)  到中國是一件盛事,當時他想到科學較落後的東方來,就東西文化作一比較,探究為什麼大戰的禍源偏是基督教影響很深,科學最發達的德國的原因他的結論是「東方人雖小胸襟大,西方則是人大胸襟小」他從中國人欣賞自然的人生觀裏,悟到中國只是沒有「機械化」而已,中國人的心性反與自然較契合,所以說中國人對科學就好像小孩子沒有玩過玩具一樣,一上路了,沒有理由會落在人後,現在我們的困難在政府的規畫社會風氣和工業是否能與科學發展相配合。」

  徐教授語重心長的說:「固然今日我們格於環境,不能像美國由國家對科學研究發展俾予很大的補助,但政府必須負起培植的責任,工業界也應放大眼光,盡自己應盡的一分力量,一方面工業是科學發展的後盾,一方面也基於科學與工業配合的「相得益彰」,大企業撥出大量研究發展費用,社會的用人唯才,及鼓勵私人捐資無寧能收到推動奮勵的效果。」

  談到我國目前對科學發展應朝何種方向而努力,徐教授的卓見是:「應從基本科學做起,基本二字或嫌空洞,也許說實驗科學要明白些,如固態物理 (solid state physics) 的應用,電子工業等,由於人才,設備等客觀因素所限只有選擇與工業發展有關的科學,以已有之研究設備及工業集中作線性的發展」。

  接著話題回到了讀書的態度方面,徐教授說:「大學是做基本訓練的場所,不容太偏。應在「博中求精」才最紮實切忌囫圇吞棗,讀研究院以後才能走專業的路。」博士頓了頓說:「中國學生大都走裡問物理 (theoretical physics) 的路,並不是動起手來不比人伶俐,美國很小的小孩都有機會接觸到有科學教育意義玩具,長大了做實驗,有儀器、設備配合,有機會才能動手、發生興趣,國內學生在這方面當然要吃虧些。」

  關於讀物理的學生應如何研讀身為「科學之母」的數學,徐教授說「無論何種學問,必須要把他的動機 (motivation) 弄明白,學物理的學生因精力所限,對數學的了解很難每一門都與數學家一樣清楚。解物理問題主要抓住主題,求得結論,中間過程運作 (operation) 原非問題重心,所以學數學必需有所選擇,要與所學有關,以我箇人經驗,適合讀物理的人需要的當推分析為首要,其次是線性代數,應用數學等。

  由於徐教授馬上要趕回台北,而一些等著要見博士的中央大學「老學員」們已在外室等了好久,我們不便繼續打擾,辭別徐教授出來,我們深深感覺一個「熱誠博學」的學人典型將長久存留在我們的腦海中。

*原載台大物理學會「時空」雜誌第四期,第11(1966.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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