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 Austin
以年齡算起來,Austin是我的長輩,但在我與張永山教授多年的交往中,都是以Austin稱呼他,這與他平易近人不無關係,在此,我也就稱他Austin吧。
在認識Austin以前,從不同的管道得到的訊息,早知在美國威斯康辛大學材料系,有一位學問非常好的華人教授﹔後來才弄清楚,Austin於1967年起任教於威斯康辛大學密爾瓦基分校 (University
of Wisconsin, Milwaukee, UW- Milwaukee),1971年至1977年間任材料工程系主任,1978年至1980年間任研究生院副院長。1980年起赴威斯康辛大學邁迪森分校 (University
of Wisconsin, Madison, UW-Madison) 任教,1982年至1991年間擔任材料科學與工程系主任。而在1970到1980年代,能在美國一流名校,如UW-Madison材料系任教的華人教授屈指可數,尤其Austin在該系擔任系主任有九年之久 (1982-1991),更屬難得,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與Austin結識,是我於1986-87年在美國矽谷的全錄研究中心 (Xerox Palo Alto Research Center,Xerox-PARC) 擔任訪問學者期間,橋樑則是我指導的碩士班學生蕭復元博士。復元於1986年到UW-Madison 攻讀博士,投入Austin門下。在他與Austin討論博士論文題目時,將從事三五半導體金屬接觸研究,定為一個可能的方向,而復元碩士論文是研究矽晶的金屬接觸,不僅頗有相關性,而且成果相當優異,發表於當時台灣學者論文罕見得以發表的一流期刊《應用物理快訊》(Applied Physics Letters) (1984年全台僅兩篇,1984-1988五年間全台亦僅四十篇,而該論文為1984兩篇中的一篇) 中。大概是Austin授意,復元與我聯絡探詢合作的可能性,由於久仰Austin盛名,而金屬薄膜與三五半導體反應正在Austin專長的熱力學模型的建構、相圖計算領域範圍,而我在材料製成與微結構分析上,也有些經驗,自然欣然同意合作之建議,而三人合作的成果「鈷薄膜與砷化鎵介面反應研究」也很順利地於1988年在相當好的學術期刊中發表。
與Austin第一次見面是於1987年間,他趁在矽谷擔任Hewlett-Packard (HP)公司顧問之便,到隔鄰的Xerox-PARC與我見面。在此之前,我們僅經由電話通過話,但見面時毫無陌生感,可謂一見如故。猶憶Austin帶著慣有的微笑,開朗的聲調,耳上掛著用帶子繫住的眼鏡架,這初見的印象,在往後屢次會見時,始終如一;第二次見面則是我於次年赴美參加學術會議時,蒙Austin邀請到UW-Madison材料系演講,並盛情接待,從此接觸漸多,成為較熟稔的前輩學者。
復元獲得博士學位後,不久即返國服務,而Austin的其他幾位高足,如清華大學陳信文教授、中山大學謝克昌教授、成功大學蔡文達教授、中央大學 (後轉台灣大學) 高振宏教授等也陸續返國,連帶著使Austin在台的聯繫較多,開始到台灣講學 。我手邊有較詳細紀錄的是於2001-2005年,Austin任清華大學擔任榮譽講座教授,並分別於2002與2004年,任清華大學「國聯光電講座」,而該講座要求主持人須駐校至少一週並發表三場演講﹔同時Austin也曾在中山大學與成功大學講學,並受邀在國內舉辦的國際會議中擔任邀請講席。
另一方面,我有多次與Austin在美國召開的國際會議交會的機會。說來略有些複雜,Austin與我雖同是材料大領域學者,但因專長不同,Austin主要活躍的學會是TMS(全名為The Minerals,Metals and
Materials Society,即礦物、金屬與材料學會),並曾為該會會長,而我較常參加MRS(全名Materials Research Society,即材料研究學會),尤其MRS與中國材料科學學會 (亦稱台灣材料研究學會,MRS-T),同屬國際材料研究學會聯合會
(International Union of Materials Research Societies,IUMRS) 會員,而我也在MRS-T與IUMRS擔任過會長與副會長等職,所以原各有主要學會活動場域。但也主要是因與Austin與其子弟兵的淵源,我在2003-2008年連續六年均受邀擔任TMS研討會受邀主講人,尤其在2007年,包括於美國佛羅里達州奧蘭多市(Orlando, Florida)為Austin正式從UW-Madison榮退舉辦的研討會,創了在同一TMS會議擔任三次講座的紀錄,最為經典。
同時我在2008年獲TMS的Hume-Rothery Award (Hume-Rothery 獎)大獎﹔ Hume-Rothery是材料科學大師,Hume-Rothery 法則 (Hume-Rothery
Rule) 是材料科學入門經典熟知的法則,而我從未想過會與Hume-Rothery會有深刻關聯。當初接受提名是因為盛情難卻,加以我與TMS淵源不深,又與其主要領域不合,想不到當年即獲獎,這與貴人加持必有關係。後來也間接得知Austin在TMS獎項委員會中有力的陳言產生決定性的影響,才能在許多知名學者候選人的競爭下脫穎而出。
另一方面,Austin於2010年方當選中央研究院 (中研院) 院士。按說Austin在1996年即為美國國家工程學院院士,在美國材料界屬泰斗級的人物,得到許多難得的學術大獎,當選中央研究院院士應是實至名歸,但反而有些曲折。這與中研院的生態與選舉院士考慮因素有關。中研院自1948年在南京選舉第一屆院士以來,院士一直是國內學者最高的桂冠。但因國民政府於1949年即倉皇遷台,渡台院士極少,再加上當初政經與學術環境,直到1958年才恢復選舉﹔而其後,尤其是數理科學組,每兩年至多選舉十人中,海外學人始終占多數。以2014年院士名單而言 (2016年院士選舉將在7月方舉行),於2006年以前(含)選出的院士有86人,其中海外64人,國內22人,不僅工程科學背景者較少,而工程科學院士又集中於電機、機械等大領域,較新興之材料科學領域院士僅二人,偏偏在2008年,包括Austin在內,被提名的材料科學領域美國國家工程學院院士即有三人,都屬一時之選,由於院士選舉要順利過關,同組同意票需要超過三分之二,而中研院院士都是學術地位很高的一時碩彥,不是對候選人有相當的熟稔度,不會輕易投同意票,因此難度很高,支持票數再一分散,導致三人都未能當選,但從首輪投票來看,Austin得到支持最多。
次屆 (2010年) Austin 捲土重來之時,由於在前、後屆間隔兩年當中, Austin又獲得一些難得的國際學術大獎,另外在他培育人才以及回國講學、提攜國內後進參與國際學會會務等方面對台灣學術界的貢獻,也獲得院士們較清楚的認識,得以在第二次獲得提名時如願當選。客觀來看,以Austin 的學識與學術地位,應該早就當選才對,但據知,Austin對於這個遲來的大獎,仍很感高興與安慰。令人萬分婉惜的是,依照中研院往例,新科院士參加的第一次院士會議是兩年後的次屆會議, 而Austin於2011年8月溘然長逝,不及參加,而成永憾,也是中研院的巨大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