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力行真駿驥,桃李俊秀皆惠連」
陳力俊教授現任教於本(材料)系,兼工學院院長,曾任本系系主任。
十年前材料系二十周年慶時,曾寫過一篇「匆匆十五年」的短文,回憶初到清華大學的「陳年往事」,倏忽又過了十年。這十年似乎越過越快,執筆(按鍵)之時,不禁警覺在清華的「好日子」不多了,也許是個適當時機「緬懷過去,策勵將來」。由於稿約言明這篇短文要在一千五百字左右,只好從頭說起,以充篇幅。
清華大學剛卸任的劉炯朗校長,溫文儒雅,閒時喜歡吟詩作對,並常以友人姓名入聯,曾手書「風雨力行真駿驥,桃李俊秀皆惠連」對聯相贈,現正懸掛在我的辦公室裏。劉校長此對,顯然受到我常向他誇說材料系畢業生有多麼優秀影響。在清大度過四分之一的世紀的「黃金歲月」,回顧起來還真千頭萬緒,舉頭看到劉校長的對聯,想想不如就從「師生誼」切入。
在台灣唸大學與在美國唸研究所都是在物理系就讀,感覺上台大物理系學生認為相當艱難的「天書」,在美國唸起來則相對「得心應手」,最主要的差別在於教授是否有「點化」的工夫,對「好教授」益發欽佩與憧憬。在美完成學業,擔任博士後研究員期間,與當時一般留學生一樣徘徊於留美或返國就業之間。民國六十五年底,家母不幸因病去世,自發病到逝世,不過短短四個月,深感人生無常,想做的事,要及時去做,乃下定決心返國服務,因緣際會之餘,來到清華大學材料系。
在材料系做「新鮮人」時,材料系教授陣容僅為個位數,碩士班每屆僅二十人,大學部學生也不多。初嘗教學滋味,頗覺教學相長,樂在其中。最先教的是七八級的「固態物理導論一」,學期末「當」掉了幾個同學,選修課「當」人,在當時材料系似不多見,下學期選修「固態物理導論二」的只剩八人,不到上學期的三分之一,不免有些失望。所幸此八人日後個個「飛黃鵬達」,其中包括兩位國內上市一線大廠總經理,也可讓個人略可交代為「擇英才而教之」。在清華第一學期教的另一門課為七九級的「X光與電子顯微鏡一」。感覺上七九級比七八級讀書風氣好很多,用功深思的同學不少,也常會在課後問好問題。印象比較深刻的是有位同學好「大哉問」,常問些人生哲理問題,有次在得知我下學期將不再教他們「X光與電子顯微鏡二」時,還質問「你就丟下我們不管了?」另有幾位同學,在我當年赴美做研究前,很鄭重的邀我茶敘,主要是希望我暑假結束時一定要回清華任教,回想起來,倍感親切溫馨。七九級在學時的突出印證在日後出了三十幾位博士,十幾位教授,許多位董事長與總經理上。
在學校裏最常接觸的還是實驗室裏的研究生。尤其在趕論文時,無日無夜,朝夕相處如親人一樣。早年實驗室學生不多,一旦畢業,人去室空,常會令人惆悵不已。在做研究上,初期設備較差,幸好研究生的水準相當整齊,也能有不錯的成果。在清華第一年印象最深刻的是暑假赴美做研究前,學生的研究已經有相當的進展,不料暑假結束回校時,發現大致在原地踏步,推究原因還是實驗遇到了瓶頸,而這些瓶頸如果我在的話,應可迎刃而解,也深切的了解「指導教授」的意義跟責任。值得一提的是,當年研究生對研究較為專注,在我赴美期間未曾懈怠,這和近年有時出國較久後,有些同事通報實驗室晚間一片漆黑,同學們做研究報告時也不經意的透露曾集體「幾日遊」,略有不同。
與研究生相處,趣事不少,在「匆匆十五年」略有介紹。本文另摭幾則。首先是個人一向認為「玉不琢,不成器」,在研究上不吝「指點」。一般同學也能「小杖則受」。有次在「指導」一位女學生時,自認相當委婉,不料此女弟子悲從中來,淚流滿面,弄得我不知所措。從此對「男女有別」牢記在心,近二十年也幸好未再歷史重演。
「看走眼」可能是選定研究生時難免發生的事,我的經驗裏,低估比高估的多,有幾次真是「跌破眼鏡」,研究成果比當初預期的超過許多成為意外的驚喜。另外,一種「識人不明」則是有位看起來木訥老實的同學,曾讓我擔心可能在尋覓理想對象時會吃虧。日後才知此君原屬風流名士,交遊甚為廣闊,該煩惱的與當初所了解的大不相同。
研究生來到實驗室時,少數已「攜家帶眷」,因而去年有首度教到以前學生子弟的「佳話」,其餘大部份都是適婚年齡的單身青年才俊,多年來也眼見不少情海浮沉事。總體而言,戰果堪稱輝煌,造就兩對「博士夫妻檔」、兩對「研究生助理檔」。「博士夫妻檔」中有一對還順便把妻妹介紹給實驗室的學弟做「牽手」。同時研究生也有成功的把觸角伸展到系辦公室的記錄。當然偶然也會有「傷心事」。如果要我對青春盛年的同學有所勸告的話,可能是碰到「窩邊草」情事時,切忌「大張旗鼓,未演先轟動」要「細火慢烹」,成功的希望較大。實例之一是當時助理結成「佳偶」的反而是另位當場未表態的同學。
早期畢業同學,到美國深造的很多,在國外開學術會議,曾有在會場每走三、五步,就碰到一位清華學生的經驗。近年來鼓勵博士班同學到國外參加學術會議,足蹟遍歷各大洲,除了學術交流與增廣見聞外,感覺上另一大收穫是師生間的距離拉近不少。因此近年實驗室也辦了許多次國內旅遊活動,除北部地區外,也遠征花東、綠島、澎湖。到澎湖的那一次,適逢颱風要來不來,我們在台中乘的飛機是當天得以降落澎湖的極少數班機之一。因而在澎湖三天雖然大抵天候良好,但在每個觀光景點清華團都成了大戶,算是相當奇特的經驗。另外一大樂事,則是與已畢業的同學一起出國開會或出遊。1994年曾有與五位過去博士生同赴義大利西西里島開會的盛況。當然與昔日弟子一起暢遊歐、美、亞洲各國以及三峽、絲路與東北之旅也是彌足珍貴的「生活彩繪」。
在清華眼見近鄰的科學園區由無到有,成長茁壯,對同學的出路也有深遠的影響。科學園區不僅是近年絕大多數未出國的學生就業所在,也吸引了許多早年出國,而在國外事業有成的學子回歸。大家常有機會相聚,在研究、事業上也屢有互動,這可能是在清大任教最可觀的邊際效用之一。當然不能不提的是,有幾位在產業界發達的同學在「未上市股」上的實質回饋,讓我得以無後顧之憂,專心教學研究,也間接造福學弟妹。
與研究生相處,少則兩年,多則六、七年,如今「桃李滿天下」,對我而言,每一段都是動人的「心情故事」,交織成「豐富人生」。「悲歡離合,盡付笑談中」,限於篇幅,也許待四十年慶時再次有所發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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