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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2日 星期一

許倬雲 「我對未來中國的希望」筆記

許倬雲 「我對未來中國的希望」筆記

科學的成就 (GPT-4o 生成)

民主的榮光 (GPT-4o 生成)

世界大同 (GPT-4o 生成)

世界和平 (取自 Pixabay 網站)

幾千年來,中國一路的發展顛顛簸簸,但萬變不離其宗,總有一個穩定的核心。也正是這個核心,使得中國屢次經歷分裂或被外敵侵占,仍然能夠重振。萬古江河,滾滾東流,一路波折,卻也順暢,然而在匯入大海之時,卻突然烏雲壓頂,駭浪滔天。

近兩百年來,中國人學習西方事務,幾乎從來不先從根本入手,從事起碼的研究。過去如此,近來又何嘗不然? 將來希望有人能從根本上釐清西方思想的淵源、脈絡,找到中西如何互相調適的途徑。

中國又覺得,西方民主政治乃是最進步的體制,然而如此主張的人士並沒有注意:  柏拉圖曾經提醒世人,民主體制會被至少四種內在因素影響,轉向僭主政治而毀壞民主。

泛科學主義學派總認為,人類的社會正如生物一樣,有一定的進化過程。那一過程,他們認為是歷史的必然。如此理論所根據的歷史,只是西歐中古以下的數百年而已,並未充分考察人類全盤發展中各種不同的途徑及其後果。

國人似乎眼光只在學會西方長處
只是捨己從人,而忘了審查中西心態其實相當不同,未曾想到從中西不同之處自省其差異。若能再從他人之長處接合設計,當能另闢蹊徑,開拓新天地。

很多人服膺自由與平等乃是普世價值。可是這一個人權觀念如果受到誤解,可能導致個人與群體之間的關係失衡: 個人只取不予,毀損群體,導致群體萎縮,最後社會離散,個人則回到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時代。

中文科學兩個字代表的乃是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的科學觀念,但其實在二十世紀中期科學已經有很大的轉變。十九世紀對知識的肯定性,是樂觀而有信念的。牛頓的世界是如此清晰的平衡,又如此可知的精確
但是在科學領域之中,發現了許多新的現象牛頓所建構的機械式的宇宙如同時鐘一樣精確,卻被相對論與量子力學幾乎完全顛覆,並且影響了生物學的理解。

在前輩講到科學史時,會有如此的樂觀和覺得可依賴,但今天實際上已經換了天地。我們不再覺得科學一定能解決所有的問題,甚至誤用科學可能導致更多的災害。例如我們使用的能量太多,就會導致地球過熱。我們使用肥料過於頻繁,就可能一次次傷害土壤。世紀中葉曾有農學家樂觀的認為可以無限制地促進生產力,今天我們不敢再有如此樂觀的預測。

民主口號第一次被提出,是在法國大革命,自由、平等、博愛是革命的三色旗幟。現在看來
法國大革命幾乎就像一場鬧劇,最終又以拿破崙皇帝登基結束。這種結果也正是證實了古希臘柏拉圖的警告,一個民主的錯誤,會導致僭主的出現,使得本來可能維持的民主終於夭折。

美國的民主制度,也是從自由、平等觀念步步演進而來。我們看見實際運作是: 美國開國時整個的結構,只是幾十個高階層的工商業者、銀行家、保險商、大地主、運輸業老闆等,以他們自己的的理念寫成了憲法。經過兩三代的修整。將一些顧慮不周的漏洞逐漸修改,想以法律作為矯正憲法偏差或疏漏的機會。這一過程,使得美國的政治運作表面上是取得大家的協議,實質上不免有許多意見在溝通之間,主要考慮彼此的私人利益。

因此民主也經常在改變性格,並不像我們前輩所理解,是可以隨手借來的一件衣服,穿在身上,搖身一變,就成了新的人。

到今天,美國和英國的學者們也時時在問?我們的制度弊病何在?為何我們始終修不好,老是出錯? 於是民主作為救星的目的夢想居然破滅,使得「普世真理」這四個字很難落實。

到今天,海峽兩岸對民主、自由、科學、革命這四方面的內容,還有待更明白的理解。在釐清其來龍去脈的過程中,才能看清哪些是屬於演化過程的,哪些是虛有其表的,哪些是時代和地區性的制約。

任何書面上討論的理想,不能僅僅從表面上的陳述尋找它的真相。我們必須不斷的思考、檢驗才能看出當前的問題究竟在哪裡,書本上的理論和現實之間的落差有多少。簡單就眼前發生的現象,從書本上找標準答案,最後終於會發生方枘圓鑿的窘局。

社會主義可追溯到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時代。這一理想,其基礎是認為人類社會正如生物學上的演化,有一定而可測的方向,一個階段到下一個階段是歷史命定的,而且一定是進步的。如今看來,十九世紀提出的演化論或者進化論,禁不起現代學術工作的考驗。今天的民族學和社會學調查結果,顯示任何社會和群體都是不斷在變化的,但這些變化並沒有一定的規律,可以作為我們預測的導向。「進化」一詞由日文轉譯,這個「進」字,其實產生了更多的誤解。

在二十世紀中期,西歐和美北歐的許多國家,不再從現代化的教條立場改組社會,所採取的方法是福利社會,點點滴滴逐步對正在執行的制度實施修改,以符合公民共享福祉的可能性。這種社會福利國家。不是根據教條也不是根據歷史發展使命。乃是根據實際的情況,努力組織一個人人參與,權利和義務相對應的公平社會。

今天我們身處的世界,乃是近五百年來演變的結果。因為那個過去的時段,正是西方基督教文明發揚蹈厲,籠罩世界的時候。到今天,這個西方基督教文明獨善擅場的時代,其動力卻在變質。居然從想像中要建設一個以上帝恩賜個人福祉為主題的世界,轉變為「強凌弱,富欺貧」的境地,而且,這種獨擅勝場的局面,他們居然認為是「歷史的終結」。為此,他們盡了一切努力,鼓吹要預防其他文明的崛起,以免自己霸權被終止。

中國文化中的「大同世界」,是個人為全體,全體也為個人。在個人到群體的每個階段,都有相對應的責任,也有相對應的義務。而群體的存在,則是提供個人無法獨立完成的工作,有群策群力的動力,可以共同走向成功。

在大同世界沒有實現以前,小康世界,至少要做到人人有工作,使得人盡其才、物盡其用、貨暢其流。如此的世界確實並不容易實現,因為五百年來,基督教思想中神與人的單線關係,已經將各級的群體置於次要。這一形式,加上對達爾文演化論觀念的誤解,以為「強凌弱,富欺貧」是演化的常態,於是,強者、富者就有理由蔑視與抹殺世界上窮而無告的地方和人民。

願意看見,中國以世界上大國之一自居,對內使同胞們安居樂業,對外是一個力量,自己不稱霸,也不容許任何人稱霸。面對任何霸主,全世界共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