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並不是比川普更好的人: 川普四年美國喪失了甚麼? (二)
美國紐約時報在此際推出「川普四年美國喪失了甚麼?」專輯,由十五位專欄作家執筆,代表美國主流自由主義者在選前的焦灼。
專欄作家布魯尼
(Frank Bruni) 撰文:「我會怎樣再次以同樣眼光看美國人?」(How Will I Ever Look at America the Same
Way Again?)。要點如下:
人們總是認為,我們這些在2016年覺得希拉蕊·柯林頓 (Hillary Clinton) 必勝的人太過信任民調了。
我是太信任美國人了。
我看到我們錯了。我看到我們迷失了方向。不過,我依然認為,我們當中沒有那麼多人會允許出現川普那樣以仇恨為榮、公然作假、極度不誠實的未來領導人。
我們有過一些醜陋的插曲,但是這一次?絕對不會。我們是比川普更好的人。
但事實證明,我們不是。
用不著擔心俄國人給了他助力。或者他輸掉了普選。在2016年的總統選舉投票中,大約有46%的美國人選他,當他進入白宮,並且繼續玷污那個地方的時候,這些美國人大都堅定地站在他身邊,以至於國會中的共和黨人不敢跟他作對,事實上,他們還付出了良心上的巨大代價來支持他,這些議員並不是為一個煽動者而傾倒。他們只是讀出了大眾的心思。
我不認識這些民眾,或者至少說我不想認識他們。
川普的總統任期從我們身上奪走了什麼?我有理由相信,許多美國人都和我一樣若有所失,很難用一個詞來形容它。
天真?樂觀?信念?是這些心理狀態的交集。當我看著這個我深愛的國家時,這就是現在的我心中缺失的部分。
川普逼得我雖然偶爾懷疑,但卻真真切切地相信,我們只能變得如此低劣,只能原諒這麼多。和他在一起,我們變得更加低劣——或者至少我們當中很大一部分人變得更低劣了。在他身上,我們原諒了華麗詞藻堆砌的殘忍、公然的種族主義、猖獗的腐敗、狂熱的下流行為、對兇殘暴君的縱容、對真正朋友的疏遠、對真理本身的疏遠、對寶貴制度的貶低、以及基本民主傳統的退化。
他用美國人的生命玩俄羅斯輪盤賭。他用自己助手的生命玩俄羅斯輪盤賭。如果是在一個理智而文明的國家,也就是我長期以來認為自己生活的那種國家,他的支持率會降至負數,這在數學上是不可能的,但在道德上卻是必須的。而在這個國家,他的支持率並沒有改變太多。從10月中旬開始的民意調查顯示,大約44%的選民認可川普的工作表現——這是在他向公眾隱瞞了他感染新冠病毒病情的某些方面、無視其更大的意義、將白宮本身變成超級傳播環境並且漫不經心地繼續前進之後。
百分之四十四。上帝呀,我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我沒有忘記川普之前的美國歷史。我不會抹去數百年的奴隸制、關押日裔美國人、在我有生之年盛行的各種歧視、所有我們美國人做出愚蠢選擇的選舉,以及所有做了「不美國」的事情的總統。我們是一個非常不完美的國家,我們的行為經常與我們的理想相悖。
但是每當想起一件令人厭惡的事,我都能說出另一個美好的時刻。我們的許多罪惡刺激了我們去贖罪。我們表現出糾正錯誤的渴望,我想,還有一種追求善的傾向。總的來說,我們是開放的、慷慨的。當我出國旅行時,其他國家的人經常會因此而稱讚美國人。他們覺得我們很傲慢,但也非常特別。
現在他們只是同情我們而已。
我們能在多大程度上將這歸咎於川普?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多。哦,我們已經盡力了。我意識到,新聞媒體和他的詆毀者對他所有古怪愚蠢行為的執著,不僅僅是為了保持一個完整的記錄。這也是一種偏離,一種逃避:如果讓他佔據了整個舞台,那麼美國人參與的共謀及合作就會被擠到一邊。
我們把他形容得越變態,他的象徵意義就越小。他就愈發變成了一個隨機孤立的事件。我們強調希拉蕊·柯林頓是個多麼容易擊敗的對手,因為這能削弱她被擊敗的事實和擊敗她的人的重要性。我們談論導致他當選的大環境裡的完美風暴,以此來否認天氣的影響。
我們支持羅伯特·穆勒 (Robert Mueller) 的調查,不僅因為這可能追究川普和他那些可憐同夥的責任,還因為這可能為他開脫,證明他進入白宮靠的是作弊,而並非這個國家近一半人口決定的人選。
我們努力把他描述成做一屆就走的過客。但在擔任總統那麼久以後,當他的惡劣品行完全暴露,他在福克斯新聞 (Fox News) 的啦啦隊員還能繼續用阿諛奉承吸引大批受眾。
川普自己也能繼續吸引大批人參加他的集會,比如2019年7月在北卡羅萊納州格林維爾,他當時攻擊了四名民主黨有色人種女議員,其中包括索馬利亞移民、議員代表伊爾汗·奧馬爾(Ilhan
Omar)。在他的慫恿下,觀眾們齊聲高呼:「把她趕回去!把她趕回去!」為了突出這些言論,他停下演講,徹底沉浸其中。
或者最近在密西根州馬斯基根的集會又發生了什麼?他對該州州長格蕾琴·惠特默 (Gretchen Whitmer) 發起了新攻擊,哪怕他對她的執著譴責可能正是14名男性涉嫌密謀綁架她的原因之一。「把她關起來!」許多與會者大吼道,川普顯然喜聞樂見。
還是那句話,他的支持率怎麼沒降為負整數呢?我並不是說對他的支持全都出於惡意或偏見。嚴重的經濟焦慮和深刻的政治隔閡是許多選民轉向他的原因,我的時報同事法拉·斯托克曼 (Farah
Stockman) 在最近一篇以心灰意冷的美國腹地為背景的評論中解釋得尤其清楚。「虛假的希望,」她指出,「也是一種希望,或許還是最普遍存在的一種。」
那篇文章的標題是「川普的粉絲為什麼支持他」。但為什麼他們中沒有更多人不再支持他呢?為什麼在這一群體之外,還有那麼多美國人如此愛他,對他的魯莽興奮,對他的分裂鼓掌,對他的狂妄縱容呢?他在這片充滿無限未來的土地上挖掘出太多本不該有的犬儒和虛無主義。他也挖掘出了更多陰謀主義。我說的是字面意義上的「挖掘」。他沒有引出任何原本不存在的東西,它們一直在表層之下翻湧。
他沒有培養白人至上主義者。他沒有替QAnon寫下那些黑暗幻想。所有那些反對並嘲諷戴口罩的人也不是他的創造,這種自私心態倒能解釋我們相關的悲劇命運。它只是在他治下蓬勃生長罷了。
而且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它在他下台後也會繼續存在。過去五年裡,這種惡意——我也把他那可惡的競選包括在內——無處不在,還不可思議地洋洋自得。這就是它令人毛骨悚然之處。
可能是我反應過度。也許,就在眼前,會有片刻的美好,足以救贖我們。
也許我會在11月3日或那之後看到拜登贏下北卡羅萊納州,贏下密西根州,贏下所有勢均力敵的州,以壓倒性的優勢當選總統。或許我得收回我的這些話。
我的美國同胞們,請把我的話丟還給我。我會很享受那樣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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